上期回顾：任前朝面试许文功。俩人各怀心事。阴差阳错间，任前朝觉得许文功就是他要招的人。
任前朝此举意在消除许文功的紧张情绪。而许文功也不愿让任前朝看出自己有些紧张。因此，酒杯一入手，便主动与任前朝碰了一下杯。
一口酒下肚，许文功立即体验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他嗓子发痒，想咳嗽，但硬憋住了。他在心内告诫自己不能示弱。
“这是伏特加。喝过么？”任前朝提示许文功道。他希望他能悠着点。
许文功很知趣儿，不敢再大口大口地喝了，改为小口抿，但即便如此，脸也迅速被酒气皴染了。
看着许文功渐渐红起来的面色，任前朝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他相信一种说法，喝酒上脸的人是有血性、诚实的人。基于此，在为某些重德甚于重能的岗位招人时，他往往要观察、考量一下应聘者喝酒后的反应。许文功的反应让他进一步认定自己找对了人。
“好了，说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任前朝兜了半个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许文功把精力全放在抵抗酒劲儿上了，头脑不免有些迟钝。“什么怎么打算的？”
“你来我这儿不会是为了喝酒吧？啊！”随着话音，任前朝的鼻翼微微振颤着。就像吸尘器的使命是吸纳尘埃一样，任前朝鼻子的使命是吸吮酒香。
“是。我是为了换换环境——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人就皮了。另外，如果顺便能让自己手头宽裕点，从吃烙饼卷大蒜升级为吃火烧加牛肉，那当然就更好了。”许文功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一套词令，且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练习过两遍。因此，话儿回得相当得体。
“这个——问题不大。”任前朝放下了酒杯，一幅恋恋不舍的样子。“回头你跟人事部门的人谈吧。”
许文功没想到任前朝这么痛快，心中仍有些孤疑：“您真的不在意我的——指摘？”
“指摘？”
“数落。”
“你是说这个？”任前朝指了指桌上的A4纸。
“对。”
任前朝笑了。他觉得许文功很幼稚。他想告诉许文功：“你太小看我了，把我看祥林嫂了；你太高看自己了，把自己看成鲁迅了。”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他知道这话没用，许文功对吐味腥子的抗打击力肯定比祥林嫂强；既然不能把听者逼成祥林嫂，说这种不着溜儿的话儿还有啥意思？于是，他改口道：“你知道武则天听到《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后是如何评说骆宾王的吗？”
“啊——是呀！”任前朝不伦不类的类比让许文功一时语塞。打进门起他就看出任前朝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但没想到其竟然会把武则天这个女权主义运动的第一代首脑引为同道。他觉得任前朝很恶心，像叛徒那样恶心，甚至比叛徒更恶心，一如人妖比变性人更恶心。也是，一个奔三张还孑然一身的男人面对女权主义的拥趸怎么可能不恶心？
任前朝没注意到许文功脸上的阴晴变化，他沉湎于自我感觉良好的情结中。当领导当久了的人，一般都会有这种情结。这种情结的外在表现之一就是侃侃而谈，管你爱听不爱听，我说痛快了算。“武则天说，这人是人才！我们不能延揽其为朝廷效力，而让其流落草莽，加盟乱党，罪过呀！罪过！宰相之罪尤大？你瞧，一个生于封建社会的妇道人家都能有如此襟怀，更何况我们这种二十一世纪的大老爷们？”
许文功倒吸一口凉气。他实在受不了了，赶快打断了任前朝的话：“那要我做什么呢？我的工作职责是什么？”
“市场与品牌推广——主要是对外，内宣也要做一些，但不是主要的。嗯——你算集团的人，但暂时在软件公司上班，就算是中央支援地方吧。我们的愿景是成为第一安全品牌，品牌推广很重要，软件公司则是品牌推广的主体。我们做安全软件就是为了使‘全息’这个安全品牌高科技化，从而增加其价值含量。做品牌是一个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的事，要有全局观，又要有排头兵意识。软件公司就是排头兵所以，你在软件公司的工作非常重要。你直接向我汇报工作。我希望你能站在集团的角度看待品牌工作，毕竟品牌不是某项具体业务。······”任前朝溜溜说了七八分钟，最后问道：“明白了吗？”
“差不多吧。”许文功回道。“道理明白了——您能不能再给我举个例子：工作示例。”
“这个——”任前朝用右手捋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颌，让其上的短胡茬儿带给自己一些刺痒。这些刺痒的作用是，把他那顺着思辨语言绵延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中。“比如，如果你肯来，你的第一项工作将是消除有奖测试防火墙活动失败的坏影响。”
说到这儿，任前朝笑了。他发现自己在无意中让许文功得到了报应——假IP的事是许文功捅出去的。
许文功意识到任前朝在犯坏，但并未往心里去。谁捅的娄子谁来摆平，他觉得这很公道，且相信自己能够摆平它。“这个不难。您对外说要招黑客入职、同时把活动的目的说成是发现、招募技术人员就行了。”
任前朝招许文功来看中的是他的个性，对其在营销策划方面的能力并无奢望。因此，面对许文功的张口就来，他本能地质疑道：“那他要不来呢？”
“现在要的是态度和说辞，而不在于实际结果。营是营、销是销。现在是一个话术时代。三缄其口是不对的，在信息社会，你不喊话就会被淹死。大家现在怎么看俺们公司？肯定是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您把阳谋说成阴谋，那就变成了商业智慧高超，且礼贤下士。现在这年月，没人在乎你的手段。我说话说得某些人高兴了，说得大家有念相了，宣传工作就做到家了，品牌就光鲜了。您说呢？”
任前朝没想到许文功比他看得还透。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值得一试的点子，既便带不来好处，也不至于带来坏处。如果真的能把黑客招来，那就是另外一颗钉子。他现在急需给张德一等软件公司高管树立起一批正衣冠的镜子。他并不想拿掉张德一，他仍然信任他，他懂得用人不疑的道理，但他也清楚，他需要制衡张德一的力量。
“行。你做个具体方案吧。”任前朝对许文功道。（未完待续）
